上海舊事話百年 (53)    榮豐開工大吉

1938年10月﹐榮豐紗廠正式開工﹐1939年底﹐章榮初還清了金城銀行和各客戶的所有債務。1940年4月又買下工廠北面的十畝地﹐擴建廠房﹐把益新布廠併入榮豐﹐建廠時很多因陋就簡的設備設施﹐逐步改進正規化﹐業務非常旺盛。完成了有兩萬紗錠和二百台布機的紡織廠﹐正名為「榮豐紡織廠有限公司」。所產的「金橋牌」和「銀橋牌」棉紗﹐「蜂鷹牌」棉布﹐質量上佳﹐生意興隆。

章榮初盤進一個翻砂廠，增設百多台機床設備，成立榮豐機器廠，聘五十多名大學生為設計員，後又擴建機器二廠，具備較強的紡織機械設計製造能力，成為當時上海主要的紡織機器製造廠之一，年產一萬紗錠紡織機械，主要用於置換自己廠中的舊設備和擴充。他又開設榮豐造紙廠，主要生產包裝用紙，四十年代後期章榮初名下四家紗廠共計五萬紗錠。在中國十大紗廠集團排列第五。

章榮初每天上午和晚上總要到廠裡去一次﹐在金廠長陪同下在廠裡走一圈﹐角角落落都要看得仔仔細細﹐看到什麼就問金廠長。從清花間拆包開始一直到織成布匹打色為止﹐每個細節都問得明明白白。廠內辦公室每個人的工作﹐每個人的個性能力﹐章榮初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章榮初出身棉布批發，對紡織工業是外行﹐經過這樣一點一滴的學習，沒多久他對紡織技術的方方面面都已經瞭如指掌，十分內行了。他自信我腦筋靈活辦法多﹐同樣開廠﹐我總要比別人賺得多一點﹐才算本領。

1939年冬一天﹐他和金廠長在車間了一圈，回到廠長辦公室。坐下來他問金廠長：「棉花可以染色嗎﹖」廠長說：「可以的。」又問：「染了色的棉花可以紡紗嗎﹖」答：「可以的﹐不過棉花經過染色﹐它的強力受到一些損失﹐倘若用染好色的棉花來紡二十支紗﹐那麼它的棉花就要用二十支以上的原料。」金廠長不明白章榮初的意思﹐對他說：「棉花染了色再來紡紗是劃不來的﹐還是用棉紗染色成本比較輕。」

章榮初又問：「假使以紡高于二十支紗的棉花﹐把它染了元色 (即黑色)﹐然後把元色棉花紡成三號粗紗﹐再用元白兩種三號粗紗拼在一起來紡二十支紗﹐是不是可以成為一根黑白分明的二十支紗?」

金廠長想了想說：「這倒從來沒有做過的﹐不過我想是一定可以做到黑白分明的。」章榮初說：「可不可以試一試﹖」金廠長說：「可以的。不過為什麽這樣做，有什麽用？」

章榮初對他說：「市面上的線呢﹐都是用花線來織成布的﹐線呢有各種顏色﹐但用的花線大多數是黑白﹑黑灰﹐有深有淺﹐線呢的特點是堅牢﹐缺點是太硬太重﹐穿在身上很笨重﹐看起來無光澤﹐而且製造也比較複雜﹐以致成本高﹐售價也比較貴。花線是用兩根四十支細紗拼起來的﹐第一﹐紡四十支紗的棉花﹐比紡二十支紗的棉花要貴得多。第二﹐紡紗產量低﹐比如一隻紗錠紡二十支紗﹐每廿四小時可以生產一磅﹐但紡四十支只有半磅﹐紡紗成本要加一倍。第三﹐要把四十支單紗染色﹐染工也很貴。第四﹐染成色後要和另外一根白色四十支伴線﹐又要加一筆費用﹐因這四種原因﹐成本就很大。」

章榮初接着說假使我們把棉花染成元色﹐紡了三號粗紗和一根白色的三號紗在細紗車上紡成一根黑白分明的二十支紗﹐那麼它的成本可以低百分之四十。黑白二十支紗織出來的線呢﹐可能比兩根四十支紗織出來的要柔軟而漂亮。只要能夠在細紗車上紡出黑白紗﹐它的賣價至少比白紗可以多賣兩三成。比如白紗每件三百元﹐黑白紗可以賣到三百八十元﹐也許可以賣到四百元﹐而成本至多加百分之五﹐利潤大得多了。

金廠長一聽，拍案叫絕：「這個辦法好，從來沒人試過。黑白分明我可以保證做到﹐成本方面假定二十支的棉花每擔七十元﹐染色的棉花要好點，七十五元﹐每件紗用三百六十斤棉花﹐其中一半染色要加五元﹐那麼棉花成本只要加九元﹐染色方面估算至多加五元﹐總起來只不過每件成本加十四元。我馬上試紡。」

過了兩天時間﹐章榮初一到厰裡，金廠長把黑白紗樣品放在他面前，章榮初兩眼盯住這一絞黑白分明的棉紗﹐內心的喜悅無法形容。章榮初立即打電話給一家棉紗零售店﹐得到答覆是二十支白紗每件售價大約三百元﹐那麼四十支黑白花線要賣六百至六百二十元左右。章榮初根據這個價格一心算﹐對金廠長說至少可以賣四百以上﹐幾家棉紗零售店都願意包銷。金廠長一聽啊一聲驚叫，兩人心花怒放，高興極了。

章榮初想，我安分守己心平一點﹐就有十萬一個月利潤。既然我已經有布廠﹐何不自己織布？他立即收集了多種西裝毛料進行研究﹐拆開來一根一根分析它的組織﹐其中有黑白﹑黑深灰﹑黑淺灰﹐也有白與咖啡色的﹐黑色與咖啡色的﹐裡面有全黑的﹑全白的﹑全灰的和全咖啡的各幾根等等﹐表面看起來很複雜﹐那時章榮初已經在技術上很内行，他揀定四種不同的毛貨花樣﹐把它的組織分析記錄好﹐再與金廠長商量。

章榮初和金廠長日以繼夜不斷研究、設計、試驗﹐經過兩個禮拜﹐居然織出和四種毛料花樣相同的棉布﹐只是門面闊度無法和毛料一樣﹐因爲毛料是雙幅﹐織布只能單幅﹐闊度市尺二尺四寸﹐邊上與毛料一樣織一條半寸闊的金邊。再把織好的布在染缸裡用溫水洗兩次﹐然後在烘燥機上烘乾﹐再經過輕壓力的軋光滾筒機滾一滾﹐經過這樣處理之後﹐布匹和毛料一樣軟熟了﹐也微微有一點光澤﹐章榮初和金廠長覺得很滿意了。

產品開發成功，為了打開銷路要先做廣告﹐用重金徵求名稱﹐聘請名家評定﹐在當年上海，一般人是穿不起毛料的，最後採用了「棉毛呢」來命名﹐口號是「有棉有毛﹐既美且牢」﹐其實裡面半根毛也沒有。

新產品定名為「棉毛呢」﹐榮豐厰把上海幾張大報兩大版面全包下來﹐第一天的廣告是完全空白﹐只在角落寫幾個字「請看明日本報」﹐這天早晨各報分發後全市驚訝﹐大家都留意明日報紙﹐下一天又用兩版地位﹐第一版只有三個字「棉毛呢」﹐第二版只有八個字「上海榮豐紗廠出品」﹐       

第三天之後天天用一個版面大做廣告﹐第四天之後連續多日廣告有圖有文﹐「棉毛呢洗一百次不褪色」等等﹐效果轟動一時﹐「棉毛呢」成為榮豐紗厰的王牌產品﹐在短短一個多月時間﹐暢銷各地﹐生意好得不得了。

榮豐紗廠商標廣告  「銀橋牌」

棉毛呢廣告